时光(2 / 2)

困雾 悯来 3150 字 13小时前

可这是不一样的,林惜岚并不想成为赵太太,她只想成为她自己。

如果一定要羡慕,她希望有一天,他们夸赞她事业有成,而不是夸赞她赢得了哪个男人的心。

哪怕那个男人是赵雾——赵雾也不行。

林惜岚瓷杯里的咖啡已经见底了。

凝重的气氛里,她迟疑了一下,没忍住提醒文璃:“这杯咖啡还挺贵的,不要浪费了。”

文璃是被她气走的。

林惜岚只好自己埋了单,想起她走前那句愤愤的“你能不能改改你那副穷酸样啊”,不由无奈。

她在京大的时候就是这样,吃饭永远是食堂最便宜的窗口,穿衣是地摊按斤卖的棉衣,护肤品化妆品经常是文璃看不过眼了把自己的扔给她,她其实不需要,但文璃总是说,别老一副穷酸样!

文璃总是支使她做事,可也总是会把剩下的份额送给她。

她这么做时并不考虑林惜岚的自尊心,只是单纯地看不过去,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,然后有一天,她突然发现,自己俯视的穷酸鬼竟突然站得比自己还高了。

这实在是——

林惜岚能明白她不好受的由来,却无法接受。

她支肘搅拌着空无一物的瓷杯,侧头看见凋败的梨花树干,阳光从窗边落进来,斑驳在花边桌布上。

门扉的风铃随风轻轻荡起响声,林惜岚没有擡头,直到对面有人自然落座。

赵雾指节敲了敲桌面,含笑看她:“怎么把人气跑了?”

“谁知道呢。”林惜岚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,“我一没欺负她,二没对不起她。”

她也不问他怎么出现在这的,庄扉从楼上下来了,吹了声口哨,佩服道:“文小姐流着眼泪离开的呢,梨花带雨,我见犹怜。”

林惜岚慢腾腾道:“反正不是哭给我看的。”

她打了个哈欠,觉得有些没劲,她也服了文璃这股子劲儿,换她是真学不来。

赵雾和庄扉在三楼已经洽谈完了,正好带着林惜岚回去,车一路开到京大,林惜岚才后知后觉: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

“吃饭。”他为她拉开车门,林惜岚看到食堂,不禁失笑,“你还没吃够食堂?”

平心而论,京大的食堂挺一般的,胜在便宜,但赵雾总是能在最普通的角落里挖出宝来。

他给林惜岚买了一个酥酥的糖花卷,香甜四溢,过去四年林惜岚从没敢尝试过这黑糊糊的花卷,一口咬下去竟意外的齿颊生香,甜丝丝的。

“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个,来多了大厨都认识我了,现在师傅已经退休了,不过这个窗口倒一直保留了下来——他徒弟深得真传。”

他一边说着,又端了两碗油泼面到桌前,两人面对面坐着,快到饭点了,食堂的人流量多起来,座位陆续满员,林惜岚和赵雾毫无违和感地混在其中,还真像一对校园情侣。

林惜岚问他在京大园子里待了多久,赵雾认真地数,小时候他和爷爷住军区大院,上附小了才到京大,那会儿的家属区可不比现在,水木苑建起来是之后的事。

她听得很认真,想象着少年时代的赵雾,意气风发,壮志凌云,他们确实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,还好,她还可以追上他。

林惜岚把这话说了出来,赵雾支手,“可见你跑得比我快多了,追上我后,往后只有我追你的日子。”

她扑哧一笑,赵雾要拉着她去无名湖旁散步,晚霞红透半边天,塔楼倒影重重,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,柳树轻拂,凉风习习,他们手挽着手,绕着湖走来走去。

那些错过的校园时光好似随着轻快的步履一点点弥补了回来,林惜岚告诉他,自己第一次在北方看到湖面结冰,无名湖刚生出薄薄一层,她就忍不住拿脚去试探,胆子大了,一脚压下去——冰层破了,她的鞋袜也湿了,第二天就感冒了。

赵雾揉她脑袋,和她聊小时候在湖面滑冰,冰层冻得很厚,他第一次穿冰鞋摔了一大跤,后来滑得很好了,长大后却很少去玩了。

这座园子承载了太多青春年少的回忆,林惜岚发现自己竟记得那么多细节,春夏秋冬,她拍过树枝顶上的鸟筑巢,阁楼台阶上的貍花猫,笔挺灿烂的银杏树,也见识过这里的日升月落,从图书馆披星戴月而归。

她在一刻不停地追赶,那时的她和赵雾注定只能擦肩而过,正如他们注定会在困雀山重逢。

赵雾带她走了很久,再擡头竟是水木苑。

附近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,林惜岚要和他告别,赵雾却笑:“来都来了,不进去坐坐?”

林惜岚哪敢,然而直接被赵雾捉住,听他挑眉笑道:“今晚家里没人。”

洋楼外的小花园依旧打理得熨帖,楼内确实没人,就连保姆阿姨也休假了。

“我妈这几天去外地讲座,张亦澄回自己家了。”赵雾解释了一句,搂着她往屋内带。

灯光亮起,熟悉的中式装潢印入眼帘,桌椅摆设与几年前一模一样,甚至连那木柜上的插花也分毫未改,仿佛时光在这一空间内停止了流动。

林惜岚几乎是瞬jsg间被带回了那一年,他们的初遇,她被扑过来的萨摩耶吓得跌坐在走廊转角,赵雾站在高处,系着浴袍,逆光看她。

她平稳地随他迈上台阶,那只叫“胖妞”的萨摩耶后来被送走了,除了第一回那次,她就再没有见过,后来听张亦澄说,它被送回了陈家院子里。

长廊错落有致地挂着名家字画,随后是书房,那副“上善若水”依旧无法忽视地挂在书桌后,林惜岚记得自己曾装作不经意地浏览他的书柜,阅读他有过标注的书目,她隐秘地窥探着他,以求进入他的世界——或者说,把她从周宴的世界里解救出来。

显然,她失败了。

自第一次狼狈的照面后,赵雾周末几乎不再回水木苑。

他们可以在校内碰面,可以在会馆邂逅,却绝不在这栋小楼有所交集。

而在水木苑的第二面,也正是她和赵雾在京城的最后一面。

卧室里,乌金木床深灰的床褥一如往昔,林惜岚仿佛回到了那一天——他们的初吻。

赵雾一定是醉了,她能闻到他身上混乱的酒味,他不仅喝得很多,还喝得很杂。

然而她无心思考缘由,因为她很快被推倒在了床上。

长发散落满床,那是她第一次从赵雾的眼底看出别的情愫,那张惯来从容恣意的脸庞,第一次朝她流露出明显冲动的欲望。

他粗暴地撬开她的唇齿,她一动不动,眼尾不受控地淌出泪水,他似乎没理解在发生什么,用温热的指腹去拂那泪花,片刻后眼神恢复些许清明,扶着额头放开了她。

赵雾没有道歉,只是抽过她的手机,输入了他的私人号码。

这是他无声的承诺,可惜对那时的她来说,一切都来得太晚,赵雾是什么样的人?和周宴没有区别。

林惜岚转身,她对这间卧室一点儿也不熟悉,做家庭教师时她从不敢踏入这禁地,然而此时此刻,赵雾却抱着她抵在门前,温柔地啄她的唇角。

他对她太了解了,手上的动作也愈发过火,身体的变化将她从回忆里拉出,承受起他肆无忌惮的亲吻。

林惜岚呼吸凌乱,挣扎着从他腿上下来,赵雾却不轻易放过她,捉着她的腰,低头靠着她的额头,气音像羽毛一样搔得心尖痒痒:“小乖,就在这,好不好?”

林惜岚差一点就被他蛊惑了,衬衫扣子被解到一半成功推门出去,然而下一秒赵雾准确地扣住她腰间,笑意达眼底,惩罚般地捏紧她下颌,急风骤雨地深吻着。

世界静谧,他的轻喘声在耳畔不断放大,然后突然间,随着她的一个擡眸轰然炸裂——

陈教授正从楼下进门,似有所感地投来视线。

吊顶的灯光亮得晃眼,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,林惜岚的头脑清醒得彻底,猛地推开赵雾,从头发丝到脚跟都紧张得发僵,声音微颤道:“……陈老师好。”